《黑暗时代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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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满结局是必须的。我不该再去写别的结局。我决定让小说中两个彼此相爱的男人在小说允许的范围内一直相爱到永远。在此意义上,莫里斯和亚力克仍然徜徉于绿林间。

——E. M. 福斯特

短评

诺贝尔呼声很高的作家的一本有关同志作家和同志文学的批评和随笔集,作者本人也是同性恋。副标题直译应该为“从王尔德到阿莫多瓦的同志生活”,译名省略了后边的部分,可能为了出版方便。

第一篇《徜徉于绿林》算是同志文学史,接下来是以历史上知名的几位同性恋作家或艺术家的生平及作品为串联进行的解读,八卦生活是一方面,还有不同历史时期的作家在同志身份压力下的生活选择和作品呈现也很值得了解。

这本书写于很早,英文版2002年就出版过,大概是托宾近年在国内的人气渐高,去年引进之后甚至爬上畅销书榜。当年托宾的《空荡荡的家》也是我的年度图书,作者的其他作品未来也会继续去看。

笔记

徜徉于绿林

同性恋文学家对性倾向的隐秘表达

就拿果戈理来说吧,当你排查他那些风格冷峻的短篇小说,会发现一个充满迹象、画面、恐惧、偏见的暗藏世界,这能被诠释为他性取向的证据。

让我们从惠特曼说起吧。他是最早的一个。他的诗《傍晚时我听说》全诗只有一个句子。尽管叙述者听到他的“名字在议会上得到褒扬”​,此诗告诉我们,这对他来说仍不是一个快乐的夜晚,但“当我想到我亲爱的朋友、我的恋人即将到来,啊,此时我是快乐的”​,诗的结尾是:我最爱的人睡在我身旁,在沁凉的夜里,盖着同一条被子,秋天寂静的月色下,他的脸依偎着我的脸,他的胳膊轻搂着我的胸膛——那天晚上我是快乐的。这只是惠特曼明确表达同性恋情的诗歌之一。

于是同性恋历史与惠特曼的诗、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一样蕴含着沉默与恐惧,或许这也是卡夫卡为何能一直如此吸引同性恋读者的原因,也是为何能轻易在卡夫卡的长短篇小说中找到同性恋潜文本的原因。虽然有的批评家对此有更深解读。​鲁斯·蒂芬布伦纳写道:只有当我们读完卡夫卡全集后,才会明白他所有主人公的困境都基于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都是同性恋……因为卡夫卡毕生都在刻意隐瞒他的性取向,他在私信、日记、笔记或是创作性作品中有些许流露,这也毫不奇怪……卡夫卡向离经叛道的同道们分享了他们最大的特色:他们同时需要隐藏和展现自我。

欧文·豪写道:我们这个世纪没有第二个作家,如此强烈地唤起现代经验中的避世感、困惑感、失落感、罪恶感、被剥夺感……笼罩着卡夫卡生活和工作的危机感既是私密主观,独属于他自己的,又不囿于个人,为我们所有人所知。这种危机感当然因为卡夫卡是一个生活在布拉格的讲德语的犹太人,一个中产阶级世界中的天才人物,但对同性恋读者——如果不是对欧文·豪——而言,至少还因为他是同性恋。

同性恋的迷茫处境

其他受压迫的团体——如犹太人,或北爱尔兰的天主教徒一自小就有足够机会来理解他们所受的压迫。他们听人讲故事,手边有各种书。而同性恋者是在孤独中长大。没有历史。没有诉说历史上不公的民谣,牺牲者已被遗忘。正如艾德丽安·里奇所言:“你看着镜子,却什么都看不到。​”

同性恋作品的悲剧倾向

米歇尔·福柯也意识到同性恋的幸福是一种严重的越界,他说:“人们能容忍自己看到两个同性恋一起离开,但要是次日他们彼此微笑、牵手、温柔拥抱,他们是无法被原谅的。无法宽容的并不是离开去寻欢作乐这件事,而是幸福地醒来。​”

圆满结局是必须的。我不该再去写别的结局。我决定让小说中两个彼此相爱的男人在小说允许的范围内一直相爱到永远。在此意义上,莫里斯和亚力克仍然徜徉于绿林间。
——E. M. 福斯特

奥斯卡·王尔德:黑暗时代的爱

他们离开咖啡馆后,王尔德问纪德想不想要这个男孩。纪德紧张地说他想要。设下一系列圈套的王尔德哈哈大笑,他对纪德性取向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他们在一家旅店喝了酒,然后去了一栋楼里,王尔德有一套公寓的钥匙。芦笛演奏者翩然而至,同来的还有另一个为王尔德奏乐的人。(纪德)用他赤裸的臂膀抱住了那具完美的、野性的小身体,如此黝黑,热切,撩人……穆罕默德离开我后,我长久地处于一种战栗的欢欣中,尽管和他在一起时已有过五次肉体的欢愉,他走之后我还是多次心醉神迷,我回到酒店房间,孜孜回味直到天明……从此往后,每当寻欢作乐,我想要的总是那一夜的回忆。

《如果种子不死》(Si le grain ne meurt)是纪德关于早年生活的回忆录,其中披露了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心理历程。

我们大多数的激情时刻只是从别处感悟到的影子,又或是我们渴望将来某一天能体会到的感觉。
——王尔德写给阿尔弗雷德·道格拉斯的信

在大多数社会中,大多数同性恋者在青春期时认为,情感上的爱恋没法与肉体欲望的满足相比。对非同性恋者而言,两者合二为一才达到部分目的,是常态幸福的一面。但如果这发生在同性恋者身上,就能产生异常强大的情感力量,由此引发的爱恋大抵是强烈而持久的,哪怕肉体上的吸引力逐渐消失,哪怕这种关系对外界没有意义。

gay更沉迷于感官欲望的满足除了生理结构之外,更多来源于社会性满足无法达成,他们觉得情感上的长久依靠、社会上的普遍认可难以实现。可一旦有过身心交融的体验,他们又愿意付出更多。

罗杰·凯斯门特:性、谎言与《黑色日记》

也许正是他的性取向,以及埃蒙·达根所说的他对“他们身体的某个部分”的极大兴趣,使他成为这样一位人道主义者,使他如此震惊。他与周围人不同,他并不视一切为理所当然。他的道德勇气,以及他缺乏——比如说康拉德的那种——狡猾,也许是因为他理解被歧视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位同性恋英雄(请索耶和米切尔见谅)。​《黑色日记》应该全文发表,让每个人都能充分表达自己的偏见。我因为凯斯门特的日记而更欣赏他。我欣赏他丰厚的欲望、激情、复杂的性欲、他的直率、他的两面性、他的性能量。

gay为什么更钟情并擅长社会运动,同样是生理和社会两面,这同gay更擅长某些职业或艺术领域相似,生理上更关注身体及人的本能需求的满足,心理上长期缺乏某种社会意义上的安全感,让他们更能从本质层面去追求与平等、民主、自由有关的事。另外,没有后代以及缺乏长久的伴侣,也需要思考并付诸跟多行动以寻求人生意义。

托马斯·曼:被转急着追逐的退场

托马斯·曼将他大部分的特殊情爱都用在了小说中。他十四岁时爱上了一个名叫阿尔明·马滕斯的同学,六十年后他形容这段记忆中的经历“纤敏的,幸福而又痛苦……即便过去了七十年风风雨雨的岁月,也不能忘怀这段经历”​。他让马滕斯变成了《托尼奥·克律格》中的汉斯·汉森。数年后他的同学维尔利·廷佩成为普里比斯拉夫·希佩的原型,​《魔山》中的年轻的汉斯·卡斯托普对他一见钟情。他二十五岁时与保罗·埃伦贝格有过一段“我心中最重要的经历”​,保罗当时在慕尼黑艺术学院学绘画和小提琴,四十多年后他成为《浮士德博士》中的鲁迪·施韦特费格尔。就连《威尼斯之死》中的男孩也有原型。

克劳斯(托马斯·曼的同性恋儿子)十岁出头时,被父亲看到了他的裸体。​“他那正在发育的美妙的身体让我印象深刻,激起我的情感。​”他在日记中写道。(克劳斯则写过他梦见过父亲秘密的同性恋生活)曼知道自己不能为克劳斯树立榜样。

据我们所知,他一生中仅有几次对男人做了注视之外的事。他将自己的欲望、精力、性秘密都保存起来为写作而用。在将近六十年中,他每早在书房中摘下面具,卸下戒备。从1900年的《布登勃洛克一家》到1954年的《骗子菲利克斯·克鲁尔的自白》​,他的作品中浸透了这种同性情味。他的大多数主人公一汉诺·布登勃洛克、托尼奥·克律格、阿申巴赫、汉斯·卡斯托普、阿德里安·莱韦屈恩、菲利克斯·克鲁尔——都被塑造成带有不安和模糊的同性恋性取向。

他有六个孩子,其中一男一女是同性恋,他曾迷恋过自己的同性恋儿子,其也在早年自杀。

他到了老年喜欢上他的孙子弗里多,也就是他唯一一个异性恋儿子米夏埃尔的儿子。他是莱韦屈恩的侄子、美少年艾科的原型。

“对托马斯·曼而言,什么都比不上他在世上博取声名。​”海曼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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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鲍德温:肉体与魔鬼

对他纽约的编辑们而言,推出一个黑人作家是一件大好事,但推出一个黑人同性恋作家是不可能的。而且在鲍德温的第二部小说中,没有一个人物是黑人。没有提到任何“黑人问题”​。三十年后在一篇《巴黎评论》中,詹姆斯·鲍德温说:“性-道德是很难写的。我无法在同一部书里处理两个主题。​”

鲍德温对民权运动的积极参与,并没有使他在同族人中如鱼得水。民权运动圈子比外面的世界更敌视同性恋。

弱势群体之间的排挤和敌意是天然形成的,因为每方都自然地向他们认为更主流、更正确的方向靠拢,排挤更边缘的群体,这可能也是弱势群体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与同性恋群体内对娘娘腔的歧视没有本质区别,很多gay也是种族主义者。

他感兴趣的是自我,自身隐秘和戏剧性的部分,并愿意在小说中探讨自身内心的艰难真实。因为他是黑人,他得在小说中为他的主人公争取选择或半选择命运的权利

汤姆·冈恩:当下的力量

我早期的书出版时,我还在柜中。我用一种奥登的方式写得很谨慎。如果一首诗指涉到一个爱人,我总是用“你”​。我曾以为这不重要,并不影响整首诗。但确实是有影响的。

任何情况下,只要有所限制必然影响表达,不过或许能表现出一种缺乏的、压抑的美。

书单

托马斯·曼

詹姆斯·鲍德温

👉🏻详见:詹姆斯·鲍德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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