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这回事》
- 《写作这回事》,斯蒂芬·金,人民文学出版社,读完:2023-02,评分:8/10
短评
一半是创作生涯的自传,一半是写作方法论。有个有趣的观点是每个人的故事都是遗迹,是未被发现但已经存在的世界,作家的工作就是把它们尽量完好无损地从地里挖出来。唯心又神性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写作无非就是通过训练把埋在自己深处的故事和经验挖掘并表现出来而已。
做为一个畅销全球的作家,他的方法论无比干货,精炼到只剩几条却又十分有用。比如看到“副词不是你的朋友”时,有种如梦初醒之感。配合着作品看,更能体会如何践行了这些原则。
笔记
第二版序
推荐小威廉·斯特伦克和E.B.怀特合著的《风格的要素》。
简历
我记得,我听到这话之后觉得自己拥有了无限的选择。我仿佛被领进了一幢大房子,房子里面全是一扇一扇关闭的门,而我喜欢哪扇门,就随便打开哪扇。我想,一个人一辈子都开不完这大房子里的门(我到现在也没改变想法)。
我那时候上二年级,一心爱着邻居家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她白天从来不多看我一眼,但是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渐渐沉入睡眠后,我们俩总是一起逃离这冷酷的现实世界,一次又一次。
我们现在就把一件事说清楚吧,好不好?世上没有点子仓库,没有故事中心,也没有畅销书埋藏岛;好故事点子真的来自乌有乡,凭空朝你飞过来:两个之前毫不相关的主意碰到一起,青天白日里就产生出新东西。你的工作并不是找到这些主意,而是在它们出现时,能够认出它们来。
开始是这样:把你的书桌摆到屋角,你每次坐下去开始写作时,都要提醒自己为什么不把书桌摆在房间正中。生活并非艺术创作的支撑,反之才对。
工具箱
把词汇放在你工具箱的最上层,不用特地去改进它。关于词汇,最糟糕的做法之一是粉饰语汇,你也许对自己用小短词有些羞愧,所以想找些大词来代替它们。
你还得把语法放在工具箱的最上层。
我认为胆怯的作者喜欢使用被动语态,其原因类似于胆怯的人喜欢被动的伴侣。被动语态很安全,主语不需要跟某种烦人的行动竞争。(《风格的要素》里也提到)
我在谈工具箱的下面一层之前,还有一个建议给你,那就是:副词不是你的朋友。
工具箱的第二层存放风格的要素。
我们在思考完这些关于形式和风格的基本要素之前,还应该想一想段落(单句之后的语言组织)结构。
这几段话够我们上一堂五十分钟的写作课用了。里面有对话界定(读者如果看得出说话者是谁,那就不必对对话加以界定;规则第十七:省略不必要的词语:dunno, gonna;逗号的用法;我决定不在字母被省略之处加单引号……把所有这些放在工具箱的最上面一层。
我坚持认为段落而非句子才是写作的基本单位——意思在段落中连贯起来,词语有了更多的意义,不再仅仅是单词。
论写作
我提出两个简单看法。第一,要写出好作品,就必须掌握基础(词汇、语法、风格的要素),还要往你工具箱的第三层装满称手的工具。第二,坏写手怎么也不可能被改造成称职的作家,同样,好作家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伟大的大师。但是一个勉强称职的作家经过辛勤的工作,身心的投入,及时得到帮助,能进步为一个好作家。
在我看来,短篇小说也罢,长篇小说也罢,都是由三部分构成的:叙事,将故事从A点推至B点,最终推至Z点,故事结束;描写,把读者带进现场;对话,通过具体言语赋予人物生命。
我曾经在接受《纽约客》的一次采访时,对采访我的马克·辛格说,我相信故事有如埋在地下的化石,是被人们发掘出来的。他说他不相信我的话。我回答说这没关系,他只要相信我是这么相信的就够了。我确实这么认为。故事不是纪念T恤衫或是掌上游戏机,它们是遗迹,属于一个未被发现但已经存在的世界。作家的工作就是利用他/她工具箱里的工具,把每个故事尽量完好无损地从地里挖出来。
我认为,相比人物的外在形象,现场感和典型特征更容易让读者产生身临其境的感受。我也认为外貌描写不是塑造人物的捷径,因此,请你务必不要描写男主人公犀利的蓝眼睛和坚毅的下巴,以及女主角傲慢的颧骨。这类描写质量很差,并且是偷懒行为,跟那些无聊副词是一路货色。
好小说的重要法则之一就是,你如果可以将某事表现出来,让读者看到,就绝不要明讲出来。
我不相信一个作家,即便是写了四十几本书的作家,会有太多创作主题。
我的核心兴趣点(算不上是执念,却也与之有几分相像)包括:科技发展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要重新把它关上是多么难——可能根本关不上(《末日逼近》《林中异形》《纵火者》);对上帝的质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发生(《末日逼近》《绝望》《绿里》);现实与幻想中间的微妙界限(《黑暗的另一半》《尸骨袋》《三人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暴力有时会对本性良善之人也产生强大的吸引力(《闪灵》《黑暗的另一半》)。我还反复描写孩童与成人之间的本质不同,以及人类想象力所具有的治愈能力。
我要用一句警示语来为这篇小布道文做结——从问题和主题思想开始写作,几乎注定写不出好小说。好小说总是从故事开始,发展出主题;从主题发展而来的好故事很少。我能想到的这条规则的反例,仅有那些寓言小说,比如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农场》。
有人——惭愧,我不记得是谁了——曾经写过这样的话:所有的小说其实都是信件,专门写给一个人看的。我碰巧相信这个话。我认为每个小说家都有一个理想读者;作家在写作过程中,会不时想:“不知道他/她看到这段会怎么想?”而对我来说,这位第一读者就是我的太太塔碧莎。
我作为一个读者,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的兴趣,远远大过已经发生的事。
关于背景故事,要记住以下几个要点:1)人人都有过去;2)其中大半都很无趣。留住有趣的部分,别在其余部分上多费笔墨。
在任何一部小说中,营造出现实感都很重要,但我认为,在关于异常或超现实的故事中,这一点尤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