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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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评

如果跳过大段环境和心理描写和隐喻,主干内容极简单,无非是一个中年废柴厌恶了家庭现实生活选择不告而别,随后一次次逃离的故事。但如果真的跳过去,又好像不算读过约翰·厄普代克

这是作者最著名的兔子系列的第一部,作者终生迷恋的“性爱、宗教和艺术”三大秘密中起码前两种可以窥之一二,另外就是虚无,美国人在半个多世纪前遭遇的生活困境如今已不难理解。若说海明威是20世纪最早的虚无,厄普代克则更进一步的把这种感觉漫溢在了“垮掉一代”之后中产阶级真切的现代生活里。

暂时只看了第一部,未来会把兔子的一生读完。

笔记

《兔子,跑吧》中,哈利一共有四次毅然决然的逃离。一次是妻子怀孕后,一次是妻子生下女儿后不久,一次是女儿葬礼后,一次是得知情人鲁丝怀孕后。

从表面来看,哈利的逃离似乎都是因为家庭现实生活带来的烦闷与焦躁。但从更深层面来看,哈利的不断逃离,并不只是逃离自身责任、逃离平庸人生,而是精神上的无所归依、漂浮感带来的惯性行为。在妻子生下女儿后,哈利开始了第二次逃离,詹妮丝为此心神恍惚,失手淹死了刚出生的女儿。在女儿葬礼上,哈利觉得:“他不是任何人,仿佛暂时从自己的躯体和思想中抽身出来观看这台机器运转,然后又步入虚无,因为这个‘他’以前只是这台机器内的一次折射,一次振动,而现在再也无法回去了”。哈利的这种感觉,除了由女儿的死带来的深切悲痛外,更有对人的存在的深深困惑与质疑。

人生迷恋、艺术形象和文学地位(前言)

他终生迷恋的三大秘密:性爱、宗教和艺术。

他在1975年出版的《拾零》中写道:“中产阶级的家庭风波,对思想动物说来如谜一般的性爱和死亡,作为牺牲的社会存在,意料之外的欢乐和报答,作为一种进化的腐败——这些就是我的主题。

正文

“告诉你吧,”他说,“离开詹妮丝时,我有一个有趣的发现。”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紧闭的口里都是游泳池水的咸味。“如果你有胆量去实现自我,”他说,“那么,别人就会为你付出代价。”

他(杰克·埃克里斯,教区牧师)在那张胡桃木扶手的大椅子上坐下,那还是他父亲留下来的。露西发现丈夫已显出几分老态,不禁有些忿忿不平;他的头发越来越少,皮肤干燥,一脸疲惫。
她嚷道:“你干吗非得为那个一文不值的小人劳神费力?”
“他并非一文不值,我爱他。”
“你爱他!真让人恶心。哦,我觉得这真让人恶心,杰克。你干吗不试着来爱我,或你的孩子们?”
“我爱你们。”
“你不爱,杰克。让我们正视事实吧,你不爱。对于任何可能以爱报爱的人你都不敢去爱。你害怕这种爱,对不对?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里大概说的是很多牧师的内心想法:无法爱任何需要以爱报爱的人(具体的人?),只会爱不相关的人,爱人类。

不过仍然有亮光,街灯的亮光;在树木的半掩下,那圆锥形的亮光团团相接,直到消失在夏街看不见的尽头。在左边不远处一盏街灯的正下方,粗糙的柏油路面像漾着笑靥的雪地。他决定围着这个街区走一圈,清醒一下头脑,再选择自己的道路。说来有趣,使你行动起来的东西是那么简单,而你必须在其中行动的天地却是那么拥挤。想到这种区别,他的双腿有了力量,于是稳稳地迈开脚步。美好存在于内心,外在的世界空无所有,他刚才想竭力平衡的那些东西其实无足轻重。突然之间,他非常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那是位于一张密实的罗网中央的一个纯洁无瑕的空间。他一遍又一遍地对鲁丝说,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不知道该干什么,该去哪里以及将会发生什么。一想到自己不知道,似乎就使他变得无限渺小,让人无从抓住。这渺小就像巨大一样使他充实。正如别人听说你球打得很棒,就派两个人盯住你,无论你左冲右突,总是会撞上其中一个,这样你就只能把球传给别人;于是你传出去了,球属于了别人,而你两手空空,盯着你的那两个人便显得傻乎乎的,因为盯着你其实已毫无意义。

小说结尾的倒数第二段,可以说是非常厄普代克式的虚无。行动虽简单,却没有理由。永远不知道目标,不清楚未来,即使试着去做(打球被盯防),仍旧是无意义。

兔子来到街边,但是他没有向右转并围着街区转一圈,而是笔直往前大步穿过街道,他觉得这僻静的小街仿佛是一条宽广的河流。他要到下一片雪地上去。尽管那个街区的三层楼的砖房与刚刚离开的这个街区没有两样,但那里有某种令他愉快的东西;那些台阶和窗台似乎充满生机,正从他眼角一一掠过。想到这里,他兴奋起来。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抬起,耳边已经感觉到风声飕飕,踏在人行道上的步履开始时还十分沉重,但是,他毫不费力地从一种甜蜜的惶恐之中挣脱出来,脚步也变得越来越飘然、敏捷和轻盈,于是,他跑了起来。他跑啊,跑啊,跑。